2012/11/19 18:07:48
当我来到这座城,已是夜深人静。今夜就让我在这片黄土地上自由驰骋!
这座古城,在历史沉寂的岁月里,历经过繁荣、战火、衰败和尘封。夕阳的余晖默默地洒在古老的建筑上,冬阳、残雪以及墙上的点点斑驳,勾勒出一副苍凉的画面,在这里我仿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。时间久了,我开始迷恋起平遥如水的夜色,即便你看不到我,可我却能感受得到你。我用手指轻轻地触摸墙壁,你是否感受得到我指尖的温暖?在黑夜渐渐靠近的余晖里慢慢地清晰!
平遥 站在这里,总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,慢慢地,便转化为一种惆怅。行人的欢声笑语、邻里间的唠嗑、小贩的吆喝、马帮的驼铃声、抱拳作揖的问候……交织在一起,一切都显得热闹鲜活。也许这就是属于山西男人的生活吧。而我却只是一个过路人,默默看着这一切,无话亦无声。
明清街市 抬眼望去,平遥的天空青紫中透着淡淡的蓝,我喜欢这样颜色的天空,我喜欢用指尖轻抚这些斑驳的墙,是因为我能清晰地感受得到这座城市的体温;我喜欢走在映着月光愈发清冷的青石板路上,是因为这条路上有前人走过的痕迹;我喜欢闭上眼闻空气里炊烟飘散的饭香,那个味道会让我想起虽然远离家乡,在这里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家的痕迹。我喜欢这座古城,是因为在这里遇见的种种。
古城墙 曾经风靡一时的电视剧《走西口》讲述的就是这样一群山西男人,为了生计,为了梦想,远离家乡的故事。每次看到《走西口》这三个字,我总会条件反射般地哼几句:
哥哥你要走西口,妹妹我实在难留,
有两句知心的话,哥哥你要记心头。
走路你要走大路,不要走小路,
大路上人儿多,拉话儿解忧愁。
坐船你要坐船后,不要坐船头,
船头上风浪大,怕你掉到河里头。
……
因为这首古老的歌,我一直认为山西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,要不,为什么男人要背井离乡走到“口外”去谋生,弄得女人泪水涟涟?
曾经看过一本关于晋商的书,书里说上个世纪山西是中国富得流油的地方。最鼎盛的时候,据说连北京、上海、广州这类大城市里有规模的金融机构,最高的总部大多是散落在山西平遥、太谷的寻常巷陌里。这么一说,仿佛那些大城市不过是晋商们茶余饭后的热闹,更多的时候,他们是运筹帷幄地躲在深门大院里。
古城车夫 这么多年过去,这样的认知困惑始终在我的心里萦绕。但是,去了山西之后,我心中豁然开朗,原来那些柔肠寸断的《走西口》与一度“海内最富”的称誉并不矛盾。恰恰是这片贫瘠的土地成就了名扬天下的晋商。
只有每一个到过山西的人,不需要翻阅史书马上才会明白,为什么那里的男人要“走西口”——因为穷,穷则思变!只是,聪明的山西人为什么会选择做生意,而不是干点别的?比如寒窗苦读从而谋求仕途,这也许可以归结为没钱的原因。但为什么不搞点手工作坊之类呢,再不济还可以揭竿而起、劫富济贫啊?要知道,在中国古代,“仕、农、工、商”的阶级社会,已根深蒂固地把商人的卑贱地位种植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。可让人费解的是,山西人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份,商人就商人,他们决不像其他地方的生意人,极力扮成“儒商”模样。
屋檐 要回答这些问题,恐怕又得俗套地搬出一个文化的概念了,有人管它叫做“晋商文化”。就如同湖南人挂在嘴边的“湖湘文化”一样。其实,什么叫做湖湘文化,恐怕大多数人也只能肤浅地背一句广告词:心忧天下,敢为人先。且不去揣摩什么是晋商文化,但可以肯定的是,说山西人“善谋生,跋涉数千里率以为常。”绝非文学夸张,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形象。
平遥南门 当康熙皇帝实行满蒙友好、停息边陲战火时,他们立刻面向蒙古、新疆组建庞大的商队,浩浩汤汤的驼队把各地的物产运往边关大漠。
当两淮盐商垄断专卖时,他们居然可以想方设法一点点夺取到盐业的经营权。而这一切,谁也想不到会让当初那些走西口的汉子做到了。当然,这个过程中的艰辛和苦涩,必然也是常人无法理解以及体会到的。
山西当初富成什么模样,根本不需要引经据典。只需在平遥城中随便走上一遭,立刻可以窥一斑见全貌。且不说平遥西大街上大名鼎鼎的“日升昌”旧址。只需看看县衙就足以让你相信,彼时的平遥是个何等堆金积银的地方。站在高处俯瞰县衙,既气宇轩昂,又曲径通幽,前朝后寝,左文右武。一门一窗、一砖一瓦无不透露着盛世遗风。不知道是现代人高超的修复技术,还是当时富足的地方政府使用了一流的建筑材料,反正衙门的碧瓦灰墙虽历经百年变迁,却并无沧桑破败痕迹。余秋雨先生曾说过,文化宅第之所以难经风雨,跟文人柔弱的身子骨有关。而平遥县衙却是商贾大亨形象,走南闯北的晋商怎可能没有周旋于险恶江湖的强健体魄呢?
厚高的城墙 当然,最能见证平遥繁华的莫过于城门口那些深深的车辙印痕。坚硬的石板路上,居然被来来往往的车轮,磨出一道道深坎,像这座古城的一条条皱纹。记录的却是山西男人的骄傲。当他们赶着马车、赶着骆驼,从四面八方驮着银子驮着喜悦驮着走西口的泪眼幸福回城的时候,历史和族谱已经悄悄地写下这一个个家族的荣耀。
古建筑 然而,跟历史上的许多繁华一样,晋商们缔造的昌盛景象最终也走向了败落。很多学者们不断翻新着他们衰败的根源。然而在我看来,盛衰之事不过是天地宇宙的新陈代谢,归过于什么人或是什么制度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透过一座古城,我们认识了一群了不起的三晋大地上的男人,看到了一个个阳刚睿智的背影。
瓮城 平遥城墙始建于西周。公元前827—728年,西周宣王姬静时,派大将尹吉普北伐时驻军于此,出于军事防御,筑素土城墙,这是最古老的城墙,也是如今这古城的前身。明代洪武三年(公元1370年)扩建为砖石城墙,规模为周长6100米,高6—10米,墙外筑护城壕,深、宽各1丈。城门共有6座,各城门外曾设吊桥,城墙上筑重檐歇山顶城楼;四周各有角楼一座;四面墙体,每隔60米,筑观敌楼一座,整个城墙上共有72座观敌楼,城墙上有垛口3000个,这是按孔夫子的弟子3000、贤人72的数字修筑。可见,这个城墙还传递着十分地道的中国传统文化。
古城墙的青砖透射着历史凝重感,承载着沧海桑田的变迁。我一去触摸,就感觉到那是一种“土”做的韧性、刚性的文化,与江南“水”做的文化截然不同,它粗犷、豪迈,充满雄性。我想象着历史上某一天兵临城下,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的情景,士兵与居民们是如何凭藉这城墙,用血肉之躯保卫这个古城的安乐。其实,最坚固的城池是“人”的血肉之躯。
夜幕 我潦草地看完古城墙,就迂回古城有19世纪亚洲的“华尔街”之称的大街,现在被称作“明清街”。中国第一家经营存款及汇兑业务的票号——日升昌就在这里分娩诞生。平遥古城曾是赫赫有名的金融中心,当时,全国51家票号,山西有43家,而平遥就占22家。可见,当时晋商一度是执中国商界的牛耳(不像现在已经是浙商的天下),而单单平遥一个小县城就占了全国票号业的半壁江山。忆想当年,平遥古城,商号林立,车水马龙,财源滚滚,银窖里的银子,难以计数,时人称“装不满、拉不完的平遥城”,其富庶和繁华的程度,可见一斑。余秋雨先生在《抱憾山西》一文中曾这样写道:“在山西最红火的年代,财富的中心并不在省会太原,而是在平遥、祁县和太谷,其中尤以平遥为最。”
平遥县城 在平遥古城中22家票号中,日升昌独占鳌头,被称为“中国银行的乡下祖父”。日升昌古代写作“日昇昌”,可见其构思之精巧,这三个字中都含有一“日”之,寓意票号如旭日东升,事业兴旺,蒸蒸日上,如日中天,可见创业者的雄心与气魄,后来果真不负创业者的苦心孤诣,它经营有道,得到了“汇通天下”的美誉。走进日升昌票号,感染我的并不是那种浓重的商业气氛,更是那些传统文化承载体:古建筑文化。票号的通体建筑更具有文化内涵,面阔五间,正院沿南院北纵轴线,由三进式穿堂楼院组合而成,在中国古代,数字都赋予了浓厚的感情色彩与宗教意义。“五行八卦”就是一系列数字的机变,奇数为阳,偶数为阴。读老子《道德经》便知有“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。这票号选择“三”进,可见创业者的用意,也正是“汇通天下”的雄心的体现;而面阔五间,这与又水、木、金、火、土的“五行”相关,五行就是古代中国人对宇宙系统的认知与信仰。我站在这种建筑面前,不由地为中国古代的建筑理念的博大精深而自豪、钦仰。
日升昌 我才智拙劣,对票号文化理解不深,只能作门外汉走马观花状,里面的汇兑也无意深入了解。日升昌最吸引的倒是这么个典故:两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掌柜雷履泰、二掌柜毛鸿翙之间的怨隙。雷、毛两人能力相当,应该说是棋逢对手,可惜免不了这样的怪圈“一山容不得两虎”,他们在日升昌里明争暗斗,到了势不两立、水火不容的地步。经过一番较量,毛鸿翙愤然出走,另起炉灶,依靠另一财东的资本,一下子办起了五个票号,俗称“蔚字五联号”。“蔚字五联号”以中国金融史上第一个银行财团的形象出现于世人面前,与盛极一时的日升昌票号相抗衡。这本身是一件好事,有竞争才有发展。但是,两人的怨隙却无法弥合。毛鸿翙用了一种古老而庸俗的方式进行人身攻击,给自己长孙起名为“履泰”,而雷履泰反报复,以眼还眼,以牙还牙,也给自己的孙子起名叫“鸿翙”。
日升昌称银 这座男人的城市拥有了太多的关于男人的故事,帝王的昌盛与衰败,商贾的兴旺与没落,普通平遥男人的生老病死。看似辉煌却都归于平淡,看似平淡却曲折坎坷,每一个故事后都有着万千的平遥人的悲欢离合。今夜我轻轻的触摸,在黑夜里摸到平遥坚硬的围墙下柔软的灵魂。
文/陈思佳、吴江平 图/李亚平、何海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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